沉默一会，司马沉沉轻叹一声，幽幽问道：

“也包括你，对吗？”

林雪先是点头，马上又苦笑摇头：

“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，我不清楚。可至少现在，我相信，我还是一个正常人。”

“看来，太阳暂时是不会升起来了。”

做了个深呼吸，司马沉沉拍了拍林雪肩膀，飞身到大殿顶上，脱去上衣，温旭的金色光芒瞬间洒满整个山头。

韦竹叶一众人，连同魏如霜三人很快苏醒过来，一起目眩神迷地望向司马沉沉。

林雪、高兴二人守在静心跟前，望着刚才还在自己旁边郁郁不语的年轻人，瞬间化身为耀眼天神，一时都感慨不已。

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，司马沉沉冷声道：

“诸位，我再提醒一下，以后不想再好好活着，赶紧给我去死。不然，我一定会让你明白，什么是生不如死。”

仿佛是来自九幽地府一样的声音，出自于眼前如太阳般的神仙人物，众人心底，皆生出一种惶惧却又安心的别扭感觉。

很快他们便明白，这叫做真正的威严！

“忘了跟你们说，冯子虚已死，我现在叫司马沉沉。另外，有件事你们可能还不清楚，我除了是司马沉沉，还是藏天冥帝亲封的地尊大人。

天为大，地为尊，他老人家早已不在凡尘，这里……现在是我说了算！”

司马沉沉亦正亦邪地说完，短暂震惊过后，林雪、高兴心领神会，赶紧领头跪拜行礼：

“凡尘下人，拜见地尊大人！”

感觉到身体内的某个东西彻底消融，其他人清醒过来，很快也跟着跪下身去高声附和，声音一浪高过一浪。

没多时，香山上空黑云散去，太阳重现人间，阳光洒在方圆十里地，不少人流下了真实的眼泪。

京城弘道观地下圣庙，和往常一样，王福全领着几位圣庙上卿来到圣殿，朝着那尊普普通通的石像恭敬行礼。

仪式结束，众人正要转身出去，落在人群最后、新升为上卿的李小颖回头多看一眼，忽吓得瘫在地上，半指着石像，结结巴巴地说：

“圣……圣君，圣君在看我……”

众人身体微震，都不敢转身。王福全脸一黑，冷眼看向身旁的元潇潇，问道：

“这是你推举的人？”

“回圣使大人……李姑娘是大内……李统领的亲姐姐。”

元潇潇不卑不亢，低声回复完，忍不住回头一看，懵了一瞬，当即跪伏下去，用一种听不出是什么心情的语调，颤声拜道：

“下使，拜见圣君大人！”

王福全身子不住地颤栗，待回身过去，看到只是石像右眼睁开，发出了和左眼一样的淡淡光芒时，又暗松一口气。

抹了抹额头冷汗，重整衣冠回到大殿中央，王福全独自朝石像行了三次礼，随后转身，看了看形态各异的几位上卿，言辞威严道：

“圣君大人天眼俱开，乃我圣庙之大幸！此为赵上卿连通京城上下的缘故。圣君方才意传于我，特封赵丑儿为圣女，四日后乃大吉之日，吾等需一同去往地上晋北王府，为圣女赐福加冕！”

“遵圣君御令，遵圣使清言！”

元潇潇眉头微蹙，领头称是，其余人同声附和。唯独李小颖痛哭流涕，王福全嘴角微微抽搐，也只能上前和蔼劝道：

“京城之上被黑暗笼罩，鬼邪占领，然光明仍在，上卿不必忧怀。”

李小颖愣了一下，随即摇头哭笑不得：

“圣使大人，我不是害怕，我是高兴，终于可以回……”

不等她继续往下说，元潇潇从后过来，将其一掌劈晕，轻咳一声，抱着衣衫不整的她赶紧出了圣殿。

王福全吞了吞口水，正色道：

“诸位上卿，且再拜退下吧，回去之后准备斋戒沐浴，切记需心无杂念！我会过去，替大家一一解疑去邪！”

“是，圣使大人。”

当天下午收到消息，陈载便带着龙景、许象之从勤务衙门心急火燎地往弘道观赶。然而不等进门，被门口的赵小丁、张翠山给拦住了。

“师尊正在闭关修行，观里三日不许进人。”

“姓张的，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？天都要塌了，还三日不许进人？赶紧给老子让开！”

陈载一脚踢开张翠山，又被赵小丁隔空按住：

“即便天真的塌了，也不许进人，这是师尊闭关前的原话。”

陈载一时挣脱不开，发了疯似的怒吼一声：

“冯子虚，冯子虚回来了，他现在就在香山！！”

这话一出，像一道惊雷炸裂在耳边，连同陈载自己在内，五人一瞬间仿佛石化了一样，都懵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直到一阵阴风吹来，陈载打了个激灵，朝着观外方向扫视一眼，咽了咽口水，情绪很快又恢复了正常。

“那啥，天要黑了，咱们……进去再说吧！”

说完，陈载绕过赵小丁准备进去，却正好看到绿荷背着孙思邈，和牛淙一起从里面出来。

“孙先生……你们这是？？”

“外面的天也是黑的，真好！”

孙思邈没理会陈载，抬头望着阴暗的天空，淡淡一笑。众人莫名地被他感染，都纷纷抬起头来。

“报信的没骗人，你们看，香……香山那边，现在天还是亮的。”

陈载鬼使神差地指向南边的天空，两眼无神地喃喃道，“要变天了，真的要变天了……”

龙、许二人对视一眼，许象之干笑一声：

“大人，那边的天也是黑的。从昨夜之后，天就没再亮过。您忘了十五之后便是永夜了吗，要再过十五天，太阳才会出来呢！”

陈载眉头一皱，冷眼看向龙景，见他苦笑点头，赶紧揉了揉眼睛，抬头看向南边。

然而那里的天空，如朝霞一般、分明是有着一圈圈望之目眩神迷的金黄光晕。

原地傻了半天，被一声清脆又突兀的关门声音惊醒，陈载赫然发现，赵小丁他们早已没了踪影。

“梦姑，你这是干什么？为何要关门啊？我还要去见老祖宗呢！”

“抱歉，观主闭关，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呆在里面。”

“哎哎哎，等等，我他妈难道也是闲杂人等？”

陈载跑上去，用自己右脚卡住门缝，然而下一瞬，他感觉自己的右脚两侧，像是被万钧重的铁锤压下一样，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，当即痛得直接晕死过去。

“大人！！”

龙、许二人看得心惊肉跳，赶紧过去要拉他出来，却听里面的梦寻淡淡提醒道：

“把公子的脚砍了吧，命尚能保住。”

……

三天过去，除了能感觉出周围的光亮，静心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。顺其自然的，他便将仅剩不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双眼处。

又一层纱布被揭开后，透过依旧沉重的眼皮，静心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正处于一个无比光明的世界。

加上他推测出，自己一定沉睡了一段时间，由此，一个激动不已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：

“子虚赢了！”

“我们赢了！”

“凡尘得救了！！”

不等静心酝酿出感动的泪水，最后一层纱布揭开，除了双眼，他的双耳、鼻子也收到了来自这个全新世界的信息：

“蝉鸣、微风，花鸟、清香……”

静心身子微微一颤，努力睁开眼皮，看到了漫天飞舞的五彩花瓣，以及明媚耀眼的正午阳光，两行热泪止不住地奔涌而出。

“小师父，不要太激动，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。”

一个黄莺般美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，静心努力想看清她，却发现自己脑袋，似乎被完全固定住了一样，不得动弹分毫。

另一个女声忙提醒道：“莺儿姐姐，小师父要看你呢，快站到前面去。要让他伤到了，公子一会出来见了，怕不要罚你去守门哟！”

“铃丫头你啊，能不能别乌鸦嘴哦！”

莺儿轻戳她嘴角，起身走到静心正前方，浅浅一笑：

“小师父你好，我叫莺儿，她叫铃铛。之后的一段时间，将由我们两个来照顾你。”

说完，莺儿重新退到旁边，推着静心来到一个紧闭的大黑门外，指着门上的牌匾介绍道：

“小师父，这里是玉琼宫……小外院。按公子的话说，地方不大，胜在安静，适合养伤。”

见静心盯着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发愣，铃铛拿着一块沙板，一根杨柳枝过来，敲了敲沙板，笑道：

“小师父，你现在没法张口说话，右手还是可以动的。有什么问题和要求，可以在上面写下来。”

静心收回目光，看了她们一会，右手张开接过杨柳枝，在沙板上写道：

“我们赢了吗？”

两位侍女对视一眼，莺儿苦笑问：

“小师父是想问，凡尘现在的情况对吧？”

看到静心划下一个对勾，铃铛摇头道：

“外面的事我们也不清楚，可是从公子之前的脸色来看，应该还早着呢。

另外，小师父你来这里才三天，不要想太多，等你伤势痊愈，我们会带你进里面去，那里会热闹一点！”

静心闭眼静养一会，之后继续写道：

“子虚什么时候出来，我要单独见他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两位侍女秀眉微蹙，正纠结时，一串咆哮声直冲云霄，两人熟练地背过身去，捂住自己耳朵。

又想起静心还在旁边，莺儿急得一跺脚，赶紧扯了扯铃铛衣袖。两人转过身，正要给他塞耳蒙眼时，一阵猛烈无比的撞击声从大黑门内传出。

三人木了一阵，待清醒回过神来，抬眼看去，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早已出现在门墙上。

“那啥，你们……都看着我做什么？”

司马沉沉拍了拍脸上、身上的尘土，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冲他们一笑。

“你们居然都不用躲！刚才的声音……是不是比之前的小很多了？看来，我这个办法还是有点用的，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啊，哈哈！”

铃铛忽两手叉腰，往前两步，气鼓鼓地冲他喊话道：

“有个屁用，声音一点都没小好吗！时间是最好的毒药还差不多！刚才我们差点都没命了，我不管，公子，你这次必须负责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