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众人退散，望着满街灯火游龙，耳听四方欢声笑语，司马沉沉满心欢喜之余，又开始纠结迟疑起来。

“回家，回哪里的家呢？”

“去敦厚坊？那里……会不会太清冷了些？”

“回抚云居吧，大家伙，应该都在那里！”

这时胡小婵过来，拍了拍他肩膀，“冯大哥，我……准备回家去了。”

“嗯！”

司马沉沉冲她笑了笑，“改天来抚云居，咱们再一起打麻将煮火锅。”

望着他真挚的笑容，胡小婵差点掉下泪来，忙别过身去：

“以后……我恐怕不能再和你一起玩啦，郡主姐姐等你回去呢！等彩儿妹妹过来，我再……”

不等她把话说完，陈志、郭意、郭照、杨青、楚大雄、冯小夜、颜彪、孙寡妇，以及不少丫鬟婆子等等一大帮人蜂拥而至，簇拥着司马沉沉一边给他整面洁发，一边给他换套上大红喜庆礼服。

杨玄感憋着笑道：“怎么感觉，我们像是在劫亲一样。”

“大人啊，公爷、吕相、长公主、皇后娘娘他们，已经在府上等着了，我们也无可奈何呀！”

杨青哭笑不得地解释完毕，朝司马沉沉连连抱拳：

“子虚你放心，此番举动，并不是让你入赘我们杨家。今晚洞房花烛完毕，明日你和二小姐便能搬去新宅子里住。

城北、城西、城南的宅院都制备妥当啦，应付完今晚，你们想去哪里都行！”

“哎，说到住，我就有话要说了。”

陈志笑嘻嘻地插话进来，“子虚啊，反正以前你是说过的，要带兄弟们一起吃香喝辣一辈子。

不管你去哪里住，我反正脸皮厚，总归是要跟着去的！”

“我我我，还有我，我也要去！”郭照慌忙举起手来。

郭意狠狠瞪他一眼：“姓郭的，你再说一遍！”

“咳咳，子虚……我和意姐要一进单独别院，最好能挨着你们住！”

“我也想去……”冯小夜撅着嘴，眼巴巴地望着他。

孙寡妇笑骂道：“你们这些人啊，子虚是娶媳妇儿过日子，不是开茶馆酒楼的！”

众人哄笑不止，司马沉沉一边努力配合丫鬟婆子打扮，一边不住地傻笑点头。到最后，脑海中只剩下了杨应紫一个人的身影。

“阿紫，咱们之前约定好了的，我一定会回来娶你！等我，咱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！！”

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马背，司马沉沉下意识地往胡小婵刚才站的地方望了一眼。

见人影散去，还想问询一番时，一大队礼乐队伍忽然又围了过来，开始响鼓奏乐。他只得收回目光，跟随队伍一同往楚国府去。

别致热闹的送亲队伍，沿途吸引了万千百姓驻足围观，得知成亲的人是他之后，大街小巷开始疯传起各种祝福的话语、词句来，整个京城，忽然像过年一般热闹。

沉浸在欢乐美好的气氛当中，司马沉沉迷迷糊糊地进了楚国府，呆呆傻傻地见过几位大人物，临到拜堂时，最后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。

“子虚啊，你爹娘俱已不在，吕相和长公主宅心仁厚，愿意过来给你充作双亲，你先给他们磕头谢礼吧。”

“哦哦……”

“唉，楚公此言差矣。子虚非平常人，我等有幸充数全礼，实在荣幸之至，待新娘过来并礼即可，何必再多此一举呢！”

吕相摇头苦笑，过去及时扶稳司马沉沉，劝止住他的跪拜之礼，“子虚，咱们好久不见啊！”

司马沉沉抬眼一看，昆仑玉京延庆府的几个画面忽然涌上心头，当即傻住了。

“您……您是……”

“哎，老朽能参加神主婚仪，见证千古正缘修成正果，此生无憾矣！哈哈哈哈～”

说完，吕正回到自己座位上，一边的长公主淡淡笑道：

“原本啊，我还想撮合咱们家烟萝和子虚的，唉，没想到啊，楚公你这，下手也太快了些！”

杨素顿时开怀大笑，“都是他们自己修来的缘分。我这个当爹的，不过替他们牵线搭桥而已，又不是乱点鸳鸯谱！”

“赵烟萝……”

司马沉沉默念几遍，刚感觉有些头绪时，外面一阵**，紧接着杨素、吕正、长公主一同起身，迎着颜正、颜直从外过来。

“老师……”

“子虚啊子虚，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通个气，老夫莫非会是这么小气的人么？”

甩来颜正，颜直过去一把抓住司马沉沉双手，不住地摇头，“老夫以前一直觉得，你和我家宁宁最为般配，奈何阴差阳错，实在让人惋惜啊！”

“咳咳，颜老先生，我这个女婿……真有这么好吗？刚才长公主说了一次，我还以为是开玩笑，您现在又这么说，弄得我……”

停顿一下，杨素捋了捋胡须，满脸藏不住地喜悦和得意。

“楚公想怎样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，京城想嫁给子虚的姑娘，能从外面一直排到迎仙台！”吕正打趣道。

“哎哎哎，吕相怎么也来抢我贤婿了？我现在只想啊……直接送他去洞房才好！”

一席话下来，满堂皆乐。颜直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司马沉沉后背：

“子虚啊，你这个将来的岳父可以乱说话，你可急不得哟，老夫过来，就是要给你主持婚仪的。”

司马沉沉苦笑着不住点头，被几位大佬围在中央，一时手足无措。好在没过多久，伴随一生清朗声音高唱着“新娘到～”紧接着礼乐奏响，烟花齐飞，众人各自归位，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。

千呼万唤始出来，乐声渐停，须臾之间，两个丫鬟扶引着一位凤冠霞帔、大红盖头的女子，聘聘婷婷地从屏风后出来，一时间，满堂宾客尽皆欢呼雀跃。

生怕这种梦幻般的场面一触就破，司马沉沉一直微低着头，不敢看向台上另一侧。

然而，一抹刻在记忆深处的淡雅香味飘来之后，他整个身子骤然一紧，再也抑制不住地抬眼看过去，只一眼，整个人便瞬间石化。他眼里的天地，很快就只剩下了那一片喜红。

等众人安静下来，颜直看了看天，随即毫不犹豫地起身出来，面带笑意地朝两人看了一眼，清了清嗓子，略显庄重地高声道：

“香烟缥缈，灯烛辉煌，新郎新娘，齐登花堂！”

感觉到那一抹娴静的喜红忽然变得灵动起来，司马沉沉傻笑一声，也向对方靠过去。

当杨应紫停下脚步后，他却控制不住地要继续往前走。眼看两人就要撞到一起，颜直一把扯住他，哭笑不得地说：

“子虚啊子虚，阿紫姑娘是你将来的佳偶良配，可不是什么桂神花仙，你冷静一些，千万别丢了老夫的脸呀！”

“都是他岳父的问题，刚才说什么直接送入洞房，估计把这小子给弄晕了！”吕先笑眯眯地补充道。

“哈哈哈哈，我本就一介武夫，大家不要在意这些细节，要丢，也是丢你们读书人的脸。”

杨素大笑几声，“我这女儿平日里可是跋扈得紧，难得今日端庄贤淑，子虚你啊，可千万要把持住啊！”

“父亲，您在说些什么呢！再乱说话，我可不管您，直接背着我夫君跑了！”

红盖头里的一番娇羞软硬的话传来，顿时又引得满堂大笑。唯独司马沉沉，在听到这如梦似幻的熟悉声音后，不禁眼泛星光。

“你们真是……有辱斯文，有辱斯文啊！哈哈哈哈，这该走的流程，还是要走一遍的，子虚、阿紫姑娘，还请收心回神，听老夫再啰嗦几句。”

“老师……”

“麻烦老先生了！”

颜直笑意更甚，轻捋胡须，对月高声诵念：

“南有樛木，葛藟累之。

乐只君子，福履绥之。

南有樛木，葛藟荒之。

乐只君子，福履将之。

南有樛木，葛藟萦之。

乐只君子，福履成之。”

诵念声古朴纯粹，越到后面，越让人觉得庄重圣洁，颇让人感触寄怀。

乃至于声音刚停，正准备行三拜之礼时，吕先也忍不住地高声诵念祝福：

“红毹拥出态娇妍，璧合珠联看并肩，福慧人间君占尽，鸳鸯修到傲神仙。

……

良宵羹给两清谐，海誓山盟白首偕，为祝兰闺春画永，月圆花好唱吟怀。”

词句冗长，语调转折。好不容易结束之后，长公主便摇头笑道：

“你们这一唱一和弄了这么久，老妇人虽无文采，但通人性。就不让两位新人继续眼巴巴地等下去啦。颜老先生，赶紧主持拜礼吧！”

众宾大乐，颜、吕二人哭笑不得。

“一拜天地～”

“二拜高堂～”

“夫妻对拜～”

“送入洞房～～”

主持完毕，颜直将司马沉沉拉到一边，笑叹道：“子虚，以后……你就不是一个人了，很多事，老夫也不知道要怎样抉择，总之……”

“哎哎，新郎官可不许这会就进洞房，我们还没喝好呢！”

“就是就是，新郎官号称千杯不醉，我们得见识见识才行！”

外面一阵嘈杂，杨玄感、陈志、楚大雄、韩怀亮领着一群人围过来，打断了颜直的话。

“林大哥、包大人……你们……”司马沉沉挠了挠头，一时哭笑不得。

杨素过来笑骂他们几句，替他解围道：

“时候还早，子虚你先陪陪他们，颜老先生、颜大学士、吕相，走走走，咱们几个老不死的难得相聚，也一起喝几杯吧！”

“走就走，我要看看你这个当岳父，这酒量到底有几斤几两！”颜直佯怒道。

“父亲……您这么一把年纪了，一会可不能……”

吕先轻笑一声，“大学士别担心，咱们三个读书人，还怕他一介武夫不成？”

……

陪着十数桌的宾客喝了一圈，司马沉沉兴尽欲回，最后在院庭角落，一张清冷的宴桌上，看到了两个久远却熟悉的身影。

假意拖着醉醺醺的身子，借着黯淡灯光和皎洁月光走到他们斜对面，司马沉沉手撑在桌席上，呆愣愣地看了他们一会，半惊喜半疑虑地挤出话，问道：

“如……如烟姑娘？”

“什么如烟姑娘，你小子现在飞黄腾达，连清姝都不认得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