粮草

粮草

脖子包着纱布,吃饭当然不方便。而我的新儿子喂饭技术更是糟糕,洒在衣服上的远远超过塞进嘴里的。可是看他因为兴奋而双眼亮晶晶的模样,又不忍心拒绝他。

结果就是又糟蹋掉一件衣服。

刚换上新衣服,就来个全身都包在黑布里的神秘人,送来一瓶药丸。这人手中拿着的,据说就是当初约定的信物,所以卫三非常高兴地让鹊组的成员们服下今年的解药。等到卫三急切地站起来走出房间后,那人单独交给我一个小瓶,里面只有一粒药,却不说明用处。

淡淡地望着来人琥珀色的眼睛,说道:“无名只是重伤,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。”

他略一沉吟,见我神色坚定,又拿出一粒药,装进那个小瓶,递给我,说道:“掺在水里、酒里、药里都行,必须在这三日内服下。”

这人轻功不错,虽然我暗自跟在他后面,但很快就被甩掉。

唉!技不如人,生气也没有用。

回到客栈,立刻在院子里集合组员。那三个趟在**的肯定无法回家过年,两个蹲监狱的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放出来,其余的20人每人都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东西。担心路上遇到盗匪、黑店,并没有发给他们银子,而是折合成金叶子,一片片地缝在衣带和鞋垫中。马匹从他们回来后一直在加强喂养,此时个个养得膘肥体壮。在这个时空中,有匹好马作为交通工具,就相当于一辆好车。

结果20人中,还是有5个人留下没走。据说是家中已经没有亲人,连个可以去拜访的亲友都没有,只好留下。

嗯,也许是真话,也许是专门留下监视我的。

卫三本不想走,可是又惦记家里的人,思想斗争半天,还是决定早去早回。倒一杯加料的酒送到他唇边,祝他一路平安。他喝下酒后,眼里忽然有些水汽,慌忙眨眨眼掩饰过去。然后又恋恋不舍地看半天,这才松开手,跳上马,头也不回地出发。

打发他们离开后,天就快黑啦。正想搂着我的新儿子吃晚饭,城守大人就派人来请。

看来这家务事终于惊动清官。

可是,在卧室里接待我,是不是有点儿暧昧呢。

怕?倒是不怕,这几天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巨大变化,内力突飞猛进,昨天晚上偷偷地对着墙壁拍出一掌,居然在青砖上留下一个手印。假以时日,表演个劈砖裂石,也没问题。就担心他们重施故伎,来个迷药、迷香。

城守大人据说刚刚五十出头,倒是长得威风凛凛,一把茂密的络腮胡子尽显男儿本色。

视力果然增强许多,可以看出其中有十分之一是白胡子。听力愈加敏锐,能够分辨出屏风后面压抑的呼吸声至少是属于三个人的。

城守大人斜倚在床边,半敞着胸,露出古铜色的健康肌肤。

嗯,幸好女儿和小维不在这里,否则那两个色女一定会双眼冒光,扑上去问他:“大叔,你喜欢年下攻吗?”

规规矩矩地跪下叩头,然后垂手低头,安静地等候吩咐。

被他冷冷的目光盯着的时间显得很漫长,但是我要坚持够10分钟。

眼看着沙漏中的刻度达到计划的地方,慢慢地抬起头,声音大到足够让屏风后面的人也能听清楚。“河水已经完全封冻,而每天运来的粮草不过十车而已,城守大人倒有闲心管这些纠缠不清的家务事。”

这句话的效果,实在太明显。原本一派悠闲之色的肌肉男大叔立刻双眉紧蹙,冰冷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飞射而来。得意如我,恨不得自己生出第三条手臂来在自己肩膀上大拍几下,吼一声:“兰儿你好厉害,一针见血。”

不枉我日日缩在谈笑楼中核对来往车辆。那可是很无聊的工作。幸好军用马车都有专门的标记,否则真是徒劳无功。

他深思一会儿,掩上衣襟,跳下床,走到我面前。哇,足有18指,嗯,是1.8米。有什么可拽的,以前我老公比你还高一头呢。主要是自己现在比较矮,对比才这么明显。

他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敌意存在,低沉地问道:“你如何得知粮草数目?”

我微笑着压低声音,保证音量只能达到他的听力范围之内,“车子里多半是泥沙吧。”

这句话的效果有点儿吓人,他眼中发出凌厉的杀气,似乎想要现场杀人灭口一般。

幸好理智尚存,一把抓起我,喝道:“去书房谈。”然后就拉着我走出卧室。

呵呵。。。屏风后面的那三位要失望啦。

大穆国君已经六十多岁,缠绵病榻数年,众皇子争权夺利折腾得正欢。最近传说国君病危,欲立太子以正视听,哥儿几个更是各出法宝拼死一搏。城门失火之后,自然殃及池鱼。

金沙城虽然是前线,可粮草供应等一应事务却要由中央统一管辖。按惯例,要在十月把下一年所需要的全部粮草运抵城中粮仓,否则金水河从十一月中旬开始封冻,从陆路运输成本太高。金水城外三十里,就是最前线的阳明关,驻扎着上万大军。最近几年北胡国与小穆国都在蠢蠢欲动,所以必须加强防备。古代的军队,粮草那可是**。

可是,从几年前开始,就因为东都那里的扯皮而始终供应不足,正常的仓储也就无法保证。据说仓储量已经从法定的一个月下降到十五天。

而今年的供应更是关卡重重,现在已经是腊月啦,却只运来不足二十船。剩下的说是从陆路运来,按说正常的运输能力足以达到每天流量上百马车,却持每天十车的细水长流状态。这就很可疑。因为天气日益寒冷,早些运送储存妥当,岂不是省事。而这种异常的背后原因,可能就是大部分粮草被中途卡住,为安抚军心,才做出有粮草正在源源不断运来的假象。

坐在书房中,把上述推测讲给城守大人听,换来他赞叹有加。“想不到葛老板年纪如此幼小,却目光如炬。”

呵呵,人家年纪可不小,只是表面上看来□。

“葛老板可有良策?”

当然有。只是不能白说。故意摆出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
他虽然武将出身,却是个点头知尾的人,踌躇道:“雨儿他就跟中魔一样,我训斥过好几次,却仍旧。。。”

“那就先欠着我的人情。反正我的这个法子也不一定灵验。”

“请讲。”

我压低声音说出计划,吓得他倒抽一口凉气,叫道:“怎么能向他们借粮?”

不找小穆国借粮,难道去找北胡国?关键是北胡国地方贫瘠,多数人都是游牧民,哪有余粮可借。只有一河之隔的幽方城中粮草储备丰富,可以救急。

“不过这是最后一招。大人可以先派人去东都附近散布流言,说是北胡国有意来攻。想必小穆国的新都那里也会很快听到这些消息。至于正式的军报,大人尽管实事求是地写,不必弄假。如果朝廷的那帮人还有最后一分理智,定会加紧运粮。如果这招也不能奏效,大人只能派亲信去幽方城中与对方密议。幽方城的守将听说是个谨慎的人,想必不敢独断,还要报上新都。这一来二去的总要耽搁十来天时间。”

毕竟金沙城为小穆国挡住来自北胡国的铁骑。如果此处失守,已经封冻的金水河完全无险可守。北胡国会转而进攻小穆国的可能性成为我们借粮的唯一筹码。

他眼角的皱纹更深地抖动一会儿,这才长叹一声道:“那散布流言的招数,我已经用过。上半月发出的军报中甚至都已经写明敌情紧急,却仍旧石沉大海。而存粮。。。只够十天。”

这个数字搞得我脸色苍白。大军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,首当其冲会倒霉的就是金沙城中的居民。而一旦边关失守,屠城惨剧就会在面前上演。虽然我大可一走了之,但这城里的老幼。。。虽然这不是我的国家,但眼看着它要覆灭。。。

唉,肉食者谋之,我一个穿越来的老太婆,管这些干啥?

努力压住心中的惊惶,淡淡地道:“事关存亡,大人自行定夺。或者大人魄力足够大的话,也可以不必乞求对方施以援手,直接挥师西进攻占幽方城,效果也是一样。”

可惜,如此一来,打破与小穆国一贯以来的互不侵犯盟约,北胡国肯定要趁机联合小穆国,三国之战就因为金沙城中没有军粮而爆发。

他紧锁双眉,陷入沉思。很久之后,才轻叹道:“我再找他们好好合计一下。葛老板。。。”

“小人自然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。”

要不是有个李知雨保住我的小命,我才不敢口出惊人之言。看来人的心理就是这样,明明知道祸从口出,却总是忍不住要卖弄自己的聪明才智。以前看电视剧,不明白那些坏人为什么明明已经把想杀的人捆好,把想奸的人迷倒,不赶快动手行凶行奸,却呆在那里喋喋不休地介绍自己的阴谋诡计,结果坐失良机而功亏一篑。现在终于明白,心里知道好多秘密却不说出有多难受。想来那些坏人卧薪尝胆数年,呕心沥血地策划出计谋,好不容易得逞,却连个分享胜利喜悦的人都没有,该是多么难以忍耐。哪怕是和被害人讲讲,心里也痛快啊。

就像是我,推测出来危机将至,跳上马跑路多省事,干什么非要跑到城守面前印证呢。已经证明自己料事如神之后,干什么非要把那么危险的计策说出来呢。穿越来的就了不起,能够跑到古代来当上帝?本来就是个平头百姓,在现代混足一辈子,终归是个小人物。难道说穿越到古代来,就能比人家强多少?

可是想到现在城守因为妻管严不敢杀我,无论如何也要一吐为快不可。

唉,真是贱啊!

在书房密谈的时间不过1小时而已,出门时就看见门外等候着三个脸色不悦之人。

想必是担心城守大人会爬墙,三个人的六只眼探照灯一般“刷刷”地扫描着我们两人的衣物。幸好检查合格,五个人全松口气。尤其曾经见过我脸带□的李知雨,第一个确定我与城守大人之间肯定清白,立刻转换表情,摆出懊悔的模样开口道:“兰儿,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?”

莫要摹仿情圣的嘴脸来对付我,白费力气。虽然李知雨也是长得人模人样,但这为人处事实在不够光明磊落。

淡淡地答道:“有很多办法,只要达到其中一条就可以。第一,让时光倒流,回到你没有侵犯我之前。第二,让所有人失去记忆,就当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。第三,杀掉所有知情者,你我到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。第四,赔偿我黄金十万两。第五,自己割掉你那惹祸的玩意儿。”

当然,这五条,他没有一条能达到。这么说,不过是耍耍他。

果然,他已经冻得惨白的脸上变出好凄惨的神情。**着鼻子,眼泪落下来之前,两道鼻涕不由自主地流下来。

而城守夫人和李知雨的老婆则被刺激得忘掉风度,张嘴开始叫骂。

向想笑又不敢笑的城守大人告辞,出城守府,来到附近的督守府去找钱师爷。

这家伙虽然不老,却人比鬼精,早就在大堂前恭敬地等着。连铁柱和德子都已经从牢里带出来,让我领走。说是苦主一直没找来,让他们先回家候审。还假装殷勤地让那十个差役继续跟着我。虽然心中恨极他,却一时找不到他的把柄,只好以后再报复吧。

回到客栈,见到全福还在等着我回来一起吃晚饭,心中一阵感动。

所谓亲情,其实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。时间足够长久之后,成为彼此回忆与习惯的一部分,也就难以割舍。

搂着他吃完饭,一起去照顾无名,然后都挤在无名的**睡觉。

全福这孩子刚刚失去亲人,最需要的就是温暖的爱抚。此时在睡梦中才舒展开小小的眉头,恢复成儿童正常的稚气面容。

睡到半夜,值夜的狗蛋轻轻地叩门。却是李知雨在院外徘徊半夜,此时昏倒在地上。报复到这种程度,也就该收手。他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,何必非要取他性命呢。让狗蛋叫人把他送回家中,仍旧倒头大睡。

铁柱与德子虽然在牢房中呆过五六天,却光长肉没掉膘。一问这才知道钱某人对他们照顾有加,顿顿大鱼大肉,伙食比平时跟着我们好得多。两人都不好意思,主动要求每天上午去山里训练。反正他们也无家可回,只有留下来。全福已经恢复正常,仍旧每日到义学中去读书。无名的伤没有好转,可也没有恶化。两个断腿的家伙听说我要让他们躺在**学点儿文化,都装作病重的样子直哼哼,也就任由他们俩白天黑夜地睡觉。

又开始回到冷清的生活中。每天呆在谈笑楼中听人谈天说地,泡足多半天,才带着两个差役晃晃悠悠地回客栈。

李知雨据说被冻得生病,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养病。

直到十天后,才有力气又跑来骚扰我。

眼看这人下巴瘦得尖尖的,知道连生病带后悔折腾得他不轻。

这次却是捧着一堆纸,说是要把财产送我一半。嗯,陪他一夜挣得五万两银子身家,只怕是这里度夜资的最高记录。可惜我只要多把现代的东西剽窃些贩卖到古代,也就衣食无忧,哪里会看得上这么点儿赔偿。

微笑着把那些东西推回到他面前,问道:“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,怎么样?”

他料不到我会如此,怔怔地看着我,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过去的事情就此揭过,我们仍旧像从前那样,把力气放在挣钱上,好不好?”

他大力摇头,叹息道:“兰儿,回不去了。我们回不去了。这些日子我根本睡不着,必须要靠药物才能入睡。以前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,自从遇到你,渐渐地就开始讨厌和婉如同床共枕。然后就夜夜想着你才能入睡。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需要的是男人,而不是女人。可是婉如没有错失,我不能让她离开家,孩子也不能没有娘。我把田地和房子留给他们,自己带着这些东西出来。所以由你决定。如果你要我,我就留下。如果你不要我,我就离开金沙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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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要说:兰儿是个时刻自我反省的人,因为有时候理智也控制不住表现欲啊。

有些读者不喜欢李知雨软弱的表现。但各位要知道,李同志是个商人啊,虽然经商有手段,但他不是枭雄式的人物,一时管不住小弟弟也是情有可原的,事发后追悔莫及也是比较真挚的。他不会用强,只是软求。所以我挺犹豫,本来是计划让小李同志从小攻转化为小受的,可是看见大家嫌弃他有老婆孩子,就不知道以后怎么写。好不容易与小李相处半年,比较熟悉了,有点儿舍不得一脚踢飞。毕竟要发展成NP啊,出现缺欠就踢飞的话,哪能凑够人啊。

请大家说说,留下他否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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