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32章 洞房花烛夜

众人远去,胡一刀略一调息后,对着那丑女说道:“小妮子,慕容寒似乎对你颇有敌意,这是为何?”那丑女说道:“回老英雄的问话。慕容寒认定我是天德君的……”胡一刀突然惊叫道:“百药王尚在人世?”眯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直瞪那丑女。

那丑女摇摇头,说道:“她认定我是天德君的徒弟,便与我为仇,我却不知天德君何许人也!”胡一刀所有所思,望着天空愣愣的出神。

羊恭笑道:“这老胡就是那么点破事!”于是将胡一刀一家如何被害,如何误认为慕容屠欲魂是凶手,如何上玄冥教报仇,如何与慕容屠欲魂冰释前嫌,又如何救治慕容屠欲魂的往事,又与玄冥教中人的一番恩怨,简略的给那丑女说了。

那丑女颇有感触的说道:“原来胡老英雄的头疾是这样落下病根的,若是我师父在,想必能替他医治。”羊恭问道:“你师父当真不是百药王?”那丑女摇头。

羊恭说道:“这就不对啦!若你师父只是一寻常郎中,又岂能医治好老胡的病?”

那丑女不答,走到胡一刀跟前,说道:“胡老英雄,你们当年当真有桃源结义的美事?”羊恭笑道:“俗不可耐!三个大男人的,还在到处是桃花的园子里结拜天地,弄得像婆娘似的,大煞风景。若是能在这冰天雪地的绝顶上结义,那才显得铁骨铮铮,忠肝义胆。”

那丑女说道:“这里光秃秃,谁会在此结义?”羊恭说道:“有啊!”于是将孟君婆婆逼阿风与相里尚贤成亲之事说了出来。

那丑女听了此事,倍觉不可思议,但想到她因是与无为子情投意合而被驱逐出门,这才有心撮合天下有情人,亦在情理之中。

胡一刀忽地一拍脑门道:“此举大妙!我为何没有想到?”看了一眼羊恭,又看了一眼那丑女,说道:“壁玉佳人,佳偶天成。”

羊恭不明所以。

胡一刀道:“关二哥千里走单骑护送皇嫂,我如今没有皇嫂护送。我既然与你结拜,而你这小羊儿没有婆娘,也太不配合啦!如今,你就和这丑女成亲吧!如此一来,我胡一刀就可以行千里保护兄弟婆娘的义举了!”

羊恭吓了一跳,想不到胡一刀也想依样画葫芦,逼自己与这丑女妞成亲,心中懊悔不已,破口大骂:“老胡!你又犯糊涂啦!我小羊儿虽然够不上潘安之貌,但好歹也算是常人吧!你却要让我和这……这过目不忘的女子结亲……气煞我也!气煞我也!”

那丑女亦是连声拒绝,眼神中流出惊惶之意。

胡一刀说道:“兄弟如手足,女人如衣服。衣服破,尚可缝。手足断,不可续。你娶了她就等于是穿一件衣服,衣服脏一点,烂一点,那又如何?你小子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吗?”向着羊恭身上的衣服一指。

羊恭这才想起,这件衣服是从嵇冷铁身上剥来,这些时日下来,早已邋遢不堪。

他当日见相里尚贤被孟君婆婆逼得和阿风拜天地,幸灾落祸,暗中取笑,想不到这倒霉的事竟然降到自己身上,当真是因果循环,报应不爽。

羊恭见来硬的行不通,又说道:“老胡,你不是一直暗中在保护我娘吗?”胡一刀道:“我岂会保护你娘?胡说八道!你娘是谁?”羊恭说道:“我娘是羊剑容啊!”

胡一刀说道:“羊剑容?你说的是大胡子的婆娘吧!她一直待在诸胡混杂的毡房不走,这千里走单骑的壮举,无从说起。”

羊恭胸膛气得似乎要炸了开来,说道:“我心中曾立誓,打死也不娶你这丑八怪的。你要我违背自己的誓言,那就是不讲信义。忠义门中人,岂可不讲信义?”

胡一刀说道:“你与我结义,自当顺应兄长。顺应兄长,忠于情义,这才是最大的忠义。”

羊恭心中暗道:“看来我只能自食苦果,不得善终了。”暗中向那丑女示意,让她立马离开山洞。

那丑女会意,说道:“胡老英雄,此事大可从长计议。想必你肚子也饿啦!我这就去替你们整治食物。”当即闪身出洞。

胡一刀飞身而前,牢牢拿住那丑女,将她提了回来,以长刀柄拍了她身上的穴道,说道:“你此时去取食物,真以为我是糊涂了么?此处正好有个山洞,你们今日就在此拜堂成亲。咱们江湖中人,也不顾这所谓的‘周公六礼’,一切权宜从简,不用故闹虚文。”

他口中的“周公六礼”,即是指:纳采、问名、纳吉、纳征、请期、亲迎。

羊恭不愿意娶丑女,因腿脚不便,亦是无可奈何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丑女,但见她非但其丑无比,满脸麻子,且面目僵直,说不出的厌恶,说道:“就算与一只老母猪在一起,也不愿与她在一起。”

胡一刀举起青龙偃月刀,在石壁上刻字。他与孟君婆婆同属刚猛一路,但这一番石壁刻划的功夫又颇有不同。孟君婆婆大开大合,错落有致;胡一刀站定当地,全凭手臂上的功夫。

羊恭见石壁上刻着三个字,认得其中简单的两个字是“百花”,说道:“我娘叫羊剑容,不叫什么百花。”

胡一刀说道:“你们拜的是‘羞百花’。”羊恭道:“羞百花是谁?按照江湖惯例,向来都是一拜天地、二拜高堂、最后夫妻对拜的。如今为何要拜‘羞百花’这三个字?”胡一刀道:“这是江湖规矩,一时无法向你解释。来!一拜天地!”将两人按了下去。

羊恭道:“一拜天地?我知道啦!接下来就是二拜高堂!可我娘不在此,怎么拜高堂啊?没法拜高堂,就不用成亲啦!”胡一刀指着石壁上的三个字道:“拜这三个字。”

二人无奈,只得一一照拜不误。

胡一刀道:“做媳妇儿的要让着你的相公,无冤家不成夫妻。来!来!来!小两口亲一下给胡一刀看看!”羊恭道:“她长得那么难看,我不爱亲!”胡一刀道:“长得好看可以当饭吃吗?可以当被子盖吗?长得太帅可难看啦!如今世风日下,那些公子哥们都扑粉施朱的,搞得娘娘腔的,看了就想吐!”

羊恭本欲反驳两句,却听得胡一刀道:“好啦!小两口拜了天地啦,往后就要相亲相爱,一齐厮守过日子。时候也不早啦,快去洞房吧!”羊恭问道:“什么是洞房?你教教我。”

胡一刀一拍羊恭脑门道:“你这小子是不是装糊涂?修真这玩意儿可以教,礼数可以教,这洞房却不用教的,进去了自然就明白了。”

羊恭愣住不动,那丑女也在一旁抽泣。

胡一刀见羊恭不走,说道:“看来,不给你解释一番,定然不知何为洞房花烛了。来,小两口坐下。我这个做大媒人的,得跟你们好好的说一说。”将羊恭二人拉到一旁,然后说道:“这可得从你们儒门进桃源前那段历史说起。这秦始皇得了天下之后,大建造阿房宫,又广选美女,其中有一位叫三姑娘的不愿事权贵,逃了出来,在华山险峻的道路上与书生沈博相遇。”

羊恭听得他又在将所谓的江湖往事,一点也听不进去。

胡一刀继续说道:“由于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暴政,沈博十分痛恨秦始皇,听了三姑娘的经历后,与她一见钟情,就在华山的一个山洞里对天盟誓,结为夫妻。

“山洞里很黑,沈博便捡了许多树枝来点火。这树枝权作蜡烛。拜天地时,没有香,他们就摘折许多艳丽花枝插在火堆前。这便是‘洞房花烛’的由来。”

羊恭笑道:“原来所谓的洞房花烛,竟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。”

胡一刀将两人的手搭在一起,催促道:“洞房花烛,良宵佳夜。明日起来,我便将你弄到千里之外,然后千里走单骑,护送弟媳妇呢!快去吧!”

羊恭觉得哭笑不得,说道:“这犟山之巅只有雪洞,没有花和烛,如何算是洞房花烛?”

胡一刀一挠脑后勺,说道:“看来胡一刀也真的糊涂了!只有雪洞,没有花烛,算不得洞房花烛。胡一刀既然要成人之美,这就去取花烛;就算取不到花烛,就按照小羊儿说的算,也要去取十枝八枝艳丽的花枝回来。

“今日兄弟你最大,兄弟的洞房花烛也岂能含糊草率?小羊儿,你可要看好你的媳妇儿,倘若被人家偷了,胡一刀可要打你屁股。”话未说完,闪身出了山洞。

羊恭见胡一刀一溜风的出了山洞,说道:“姐姐,咱们去洞房吧!”伸手去扶那丑女。突然,那丑女“啪!”的一声,打了羊恭一记耳光,怒说道:“你欺负人!”顿时羞不可抑。

羊恭冷不防被那丑女打了一巴,坐倒在地,因腿脚不便,又是无法站起,失声骂道:“你长成这副尊荣也就罢了,还要这样凶巴巴的!”

那丑女身上穴道被制,无法动弹,怒瞪羊恭,双眼尽是敌意,说道:“谁叫你讨我便宜?”满脸娇羞。

羊恭更是气愤,说道:“姐姐,你没弄错吧?我会讨你便宜?”

那丑女说道:“江湖险恶,人心难测。你先前不是与你刘铁那些人合谋,要英雄救美吗?这胡老英雄是你的师父,也是你的结义兄长,难道你不是与他再度合谋……”神情激动,却一直不见泪意。

羊恭心道:“她有这样的想法,我也不能完全怪她,只因我被她的背影所骗。当真是一着不慎,满盘皆输。老胡讲江湖往事时,曾讲过一个少年误打误撞,结识了一个年纪比他自己大的女子,然后身陷绝境,日久生情,开始姐弟恋什么的。大概老天不会安排这位丑八怪与我姐弟恋吗?倘若老天这样安排,也恐怕是俗气中的极品了。人家姐姐貌美如花,我家姐姐烂如泥巴。江湖之事,千篇一律。难道安排一个丑女就不俗气了吗?

“乖乖不得了,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‘不打不相识’了,打了之后就相恋。不过又什么才叫相恋呢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心中隐隐约约的觉得,自此以后,必将与此丑女有一番纠葛,但纠葛些什么,又想不出个所以然。

那丑女见羊恭半晌无语,又道:“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?本姑娘可不吃你这一套。”

羊恭笑道:“我小羊儿行事虽然不太光明正大,却还不至于沦落到要打你的主意。”忍痛站了起来,心中沉吟:“我和这个丑女在这山洞独处,且被逼与她结亲,日后人家会笑话我模仿、剽窃,如此一来,‘恭子’二字,必定恶名远扬,遗臭万年。这等俗事,岂能落在我小羊儿的头上?”当即拖着微痛的腿走到洞口,欲向外张望,突觉额头被一硬物撞了回来。

抬头一看,却不见任何硬物,心感奇怪:“难道这雪洞有鬼吗?啊!不对!不对!又犯畏忌了,咱们行走江湖的人,不能说这世上有鬼,否则会被人笑话。”

眼见并无阻挡,又举步出洞,仍是被挡了回来,如是再三,亦复如此。羊恭心觉不妥,忽然想起这必定是胡一刀在洞口布下禁制结界,笑道:“亏我还在这江湖上混,连这结界都想不起来。”他心有不甘,更是为了向那丑女自证清白,当即抽出杀猪刀,对着洞口便劈。

杀猪刀闪动,只听得“铮!”一声掉落在地,自己被弹了回来,不偏不倚,正好是他平日不以为然的江湖惯例,撞在那丑女身上,两人一同跌倒在地。

那丑女“哇!”的一声大叫,伸手欲将羊恭推开,苦于穴道被制住,手脚无力。羊恭压在她身上,登觉飘然,妙不可言,一时竟是不想挪开。

那丑女叫道:“滚开!”

羊恭看了她这张脸,仿佛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似的,欲翻身下来;但事有凑巧,这一摔之下,加重了腿骨的伤,先前全身若坠梦境之际浑然不觉,此时回过神来,才觉得奇痛彻骨。

那丑女又叫道:“臭小子!你作死吗?”羊恭说道:“拜托!我即便想要作死,也要滚得远远的。只可惜我这腿脚不便,无可奈何。”那丑女说道:“你满脑子尽是歪念……我……我的清白可给你毁啦!”

羊恭说道:“少来这一套!你没人要也不要用这一套!你这副尊容,清白能值几个钱?这样吧!你的穴道被点,无法动弹;而我也曾跟老胡学过一点穴道上的功夫。你若是信得过我,我就替你解穴。”

那丑女更觉羞不可抑,但细心一想,除此之外,别外它法,只得微微的点头。羊恭说道:“好啦!我小羊儿的玄术上的修为稀松平常,这点穴解穴的功夫却是一流。看好啦!我先解你的膻中穴!”

此时他整个身子压在那丑女之上,但觉吹气若兰。如此面容丑陋女子,竟有如此淡淡芳香的气息,羊恭实在不敢相信。

那丑女精通医理,听得羊恭不先解其它的穴道,而是偏要解胸口正中的膻中穴,气急败坏的说道:“臭小子!你……”

一语未毕,羊恭早已点了下去。那丑女本能的挣扎,身子竟尔偏移少许,这么一点下去,自然而然按照江湖惯例了。

羊恭惊叫道:“我没点你的膻中穴,你居然能动啦!”心想:“这丑女容貌与常人不同,恐怕连穴道也是与众不同。”当即伸手专挑偏离穴位之处而点。

他大战白虎群时,提着木根,本来是想刺白虎的穴道的,却一直不见奏效,后来才醒悟到是人与虎有别。此时见尚未点到那丑女的膻中穴,而那丑女竟尔自行挪动,便先入为主,错认为她的穴道与众不同。

那丑女被羊恭这一通乱点气得气冲斗牛,张声欲呼,却半点声息也发不出来。原来,羊恭无意之中竟已点了她的哑穴。

这一番乱点,自然是毫无功效,羊恭才觉不好意思,说道:“小羊儿一时口出大言,居然自称解穴的功夫一流,当真臭不要脸。”但见那女子眼角渗泪,泪汪汪的眼睛瞪着自己,立感手足无措。

一惊之下,连自己也觉太荒唐,明明是帮她解开穴道,却越搞越糊涂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心中暗叫:“麻烦啦!我与她这般纠葛,弄得她感动到流泪了,日后必定是要走那江湖惯例的旧路的了。”

他心觉不妥,欲挪开身子,但腿骨确实是稍微轻动,便剧痛不已,只得自我解嘲道:“霸王枪曾大言不惭,如今的江湖中人都是以干这个勾当为荣的,谁抄袭,谁剽窃,谁的名头就越是响亮。我是被逼逐入这绝境,无路可退,因此我这是被逼不得已。

“天下常人都是两只眼睛,两个耳朵,一鼻子,一张嘴。眼睛在上,鼻子居中,嘴巴在下。如果五官易位了,哪里还叫常人?日后我羊恭的故事能在江湖上流传,说三道四的人所有所在,正所谓,众口难调,也只好听之任之。”

如此僵持,两眼相对。

那丑女唯恐羊恭做出越轨的举动,但羊恭一直是规规矩矩。

羊恭觉得那丑女眼神复杂,虽然无法读懂,却能从中看出几丝柔情,心想:“若是我娘能用这种眼神看我,我心里不知有多快活!”

他因恋母情节,逐渐觉得与丑女在一起,心中亦满是欢喜,回想阿风说到甜言蜜语时的情景,脸上亦是这般温馨无限,不知不觉之间竟尔说道:“要是有蜜糖在此,就有甜言蜜语了。”

他见那丑女良久无语,只道她当真爱听所谓的甜言蜜语,又被她这样瞪着直看,倍觉尴尬,当即自言自语,说一些毫不相干的话来冲淡这气氛。说到后来,语拙无词,只得从自己的经历讲起。

这整整一晚,胡一刀不曾回来。

羊恭说到最后,困顿已极,昏沉入睡,虽在绝顶之上,但紧压在那丑女身上,亦觉暖烘烘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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