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松阳小镇

次日一早,天光大亮。

秋儿换了一身白得异乎寻常的衣裙,坐在冯宽对面,撑着小脑袋盯着他看。见他终于睁开眼,便开心笑道:

“大哥哥终于睡醒啦!你比我还懒耶,爷爷说要等你们醒来才许吃饭,我肚子都快饿扁了!”

听着她萌萌的声音,望着她可爱的模样,冯宽忍俊不禁:

“小妹妹,你去叫叫里面的姐姐,她比我更懒,估计这会都还没醒来!”

“真的吗?我去看看!”

“小妹妹,别信他的鬼话!”

杨应彩没好气道,“我早就醒来了,明明大家都在等他一个人!”

秋儿转过身来,“大哥哥你说谎,看来,这里还是你最懒哦!”

冯宽摸摸鼻子,轻咳几声,“我去洗把脸,小妹妹,马上开饭。”

秋儿一阵欢呼雀跃,屋里头杨应彩也被感染,心中积累的负面情绪也被驱散不少。

饭毕,准备离开时,杨应彩犹豫一会,最后撸下手上的玉镯子塞给秋儿:

“老伯伯,白云观……您不能再去了,那里之前出了命案。现在,估计都已经被官府封了!这个你们拿着,找个大当铺,可以换很多钱。”

老头不肯收,一定要还回来,冯宽也跟劝道:

“您就收下吧,就算不拿去当东西,留着给秋儿妹妹也好!”

秋儿忽然认真道:“大哥哥大姐姐,秋儿不要这个,我,我想见娘亲一面,秋儿想她……”

“胡说什么呢,回屋去!”仿佛性情大变,老头忽然大喝一声。

秋儿止不住哭出了声,却还是乖乖听话进了屋。杨应彩见她模样着实可怜,一时心都要碎了。

“老伯您放心,我一定会想办法,让秋儿和她母亲见面,她们母女,最后一定会团圆的!”

老头当即跪下,老泪纵横道:

“多谢贵人,真要有那一天。我这腐朽之人,也可以安心离去了。您的大恩大德,老朽实在感激不尽呐!”

冯宽赶紧扶他起来,好说歹说,最后镯子还是没能给出去,两人只好先出发,往那镇上去了。

一夜之间,冯宽背伤自动愈合,甚至一点痕迹也没留下。杨应彩脚伤却不见好转,反而肿的更严重了。

冯宽背着她,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。

因为方才的事,两人沉默了好一阵,杨应彩方才开口说:

“秋儿小妹妹这么可爱的一个人,实在太可怜了!”

“你真要帮她们母女团聚?可万一……他娘亲都不愿意再见她,到时怎么办?”

“怎么可能?天底下,哪里会有那么绝情的母亲!”

杨应彩顿时激愤不已,“秋儿落到如今这个样子,都是因为她那恶毒的爹爹!”

“我就随便说说……”

冯宽轻叹一声,“那,你准备怎么做?你自己都还伤着呢,就开始替别人着想了……”

杨应彩沉默半天,“我都答应人家了,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。到了镇上先看看情况,实在不行……最迟,等我到了襄阳,到时什么事都好办!”

两人走走停停,约酉初时,前面出现一块大平地,错落着许多人家。再近一些,又见酒旗招展,招牌林立,冯宽欣喜道:

“这里,应该就是老伯说的镇子了!”

“镇上虽好,却也只对有钱人好。等会先找个地方,当些银钱用用。”

冯宽奇怪道:“姑娘,你身上……真没带钱呀?是要找银行取钱么?”

“什么金行银行?找个典当铺子,把这镯子拿去换些钱就行了,你以为到哪儿都能遇到老伯秋儿那样的好人家吗?”

“说的也对哦。”

两人拐到大路上,见到一个石头牌坊,上面写着“松阳镇”。路两边摊铺紧罗密布,时近日暮,行人渐少,很多铺子正在收拾着准备关门。

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写有“钱家典当”的地方,冯宽放下杨应彩问:

“郡主妹妹,这镯子,大概能值多少钱?好让我心里有个底,免得一会让人宰得太狠了。”

杨应彩靠在路边柳树上,想了想回道:

“以前听我娘说,这是西域进贡的东西。应该值不少钱吧,具体多少我也不清楚……反正越多越好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

“这不跟没说一样?”

暗叹一声,冯宽无语。一会回来,拿着一包银子和当票递给杨应彩,他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:

“那个……郡主妹妹,他们就给了我二十两银子……”

杨应彩倒是不介意,甚至还有些欣喜,“这么大一包,还挺沉的。你小子挺能干的嘛,不错不错,银子你拿着吧,当票我收了!”

一会寻了一间客栈,杨应彩点了满满一桌菜。冯宽自然是大快朵颐,杨应彩也毫不谦让,两人你争我抢,美美地饱餐了一顿。

要了两间房,冯宽又向店家打听附近医馆的消息,才发现这镇上,真就只有那一家医馆,看病抓药都只能去那里。

背着杨应彩出来客栈,两人走没多时,便看到了店家所说的“同德医馆”。

医馆门没关,冯宽放下杨应彩,扶着她进去。一小童见了二人,慌不迭地往屋里跑,一边跑一边喊着:

“爹、娘,有人来了……”

最先出来的,是一位留着三寸短须的中年男子,白净和善。见了冯宽二人,忙拱手赔笑道:

“两位,真是抱歉,天色已晚,医馆已经打烊了。要是不着急的话,还是……等明天再来吧。”

见他似乎不像恶人,冯宽礼貌回道:

“打扰了,我妹妹脚扭伤几天了,现在愈发红肿得厉害。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,麻烦您抽空帮忙看看吧!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磨蹭什么呢,饭还吃不吃了?等老娘喂你吗?”

屋里面忽传来震天的咆哮声,把冯宽二人给吓了一跳。中年男子急忙大声回道:

“来了来了!”

罢了,他又对冯宽低声劝说道:“你们还是回去吧,我这……实在无能为力。”

杨应彩当即不满道:“都说医者仁心,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?”

中年男子看了她脚一眼,欲言又止,急得直跺脚。左右为难之际,一位艳丽非常的年轻女子碎步出来,指着中年男子骂道:

“王仁年,你是不是听不懂话?杵在那里干什么,皮又痒了是吧?”

中年男子强笑一声,结结巴巴地说:

“娘子……您怎么出来了?这天热火毒的,万一……”

“万一什么,你巴不得我去死是吧?我就知道,跟了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……我一孤家寡人,无依无靠的,以后可怎么办啊……”

女子当即泪眼涟涟,“秋儿,我可怜的孩子啊……”

中年男子愣了一瞬,慌忙凑身上去,又是哄又是骗的,年轻女子完全不理他。

杨应彩错愕一阵,实在看不下去,出声提醒道:“哎哎哎,这里……还有我们两个病人呢!”

那女子一听,过来仔细打量杨应彩一番,马上转颜笑道:

“哎呀,原来是贵客啊!王仁年,你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啊!都说医者仁心,你呀……赶紧给她看看。到底是得了什么病,受了什么伤,你给我,好好看仔细了!”

两人被请进诊堂,王仁年先问清受伤时情况,仔细看了看杨应彩扭伤的左脚,先做了针疗,肿痛当即消减不少。

马上又开了些药,内服外用,交代一番后,再看冯宽后背时,不禁奇怪道:

“你这身子……分明好得不能再好了,哪里像是受了伤哦?不是在故意哄骗我吧?”

“大夫,这个我能作证,他的确是前两天才受得伤……外伤好了,估计转移成内伤了呢。反正我也要喝药,不行……你也得给他弄点药喝喝!”

在杨应彩的强烈要求下,王仁年哭笑不得,只好开了个清热活血的方子。年轻女子从头到尾在旁边侍茶,倒也客客气气。

正待问明诊金时,王仁年被那女子拉到一旁,低声说了一些什么话。那男子反应剧烈,气哼哼地直接回了后院,最后只剩女子一个人回来……

“王大夫去哪里了?”

冯宽有些奇怪,“付完钱,我们……要先回去了。”

“我夫君身子不舒服,茶水我就不收你们钱了。诊金、方金、药金等等一起,一共十两银子,小本经营,恕不赊账!”

“十两??”

冯宽惊了个呆,刚才好不容易才当了二十两银子,看个病居然就要花掉一半,这里距离襄阳还远着呢……

“秋儿他娘……你好,这个价钱,会不会……有些贵呀?”杨应彩不大好意思,随口问了一句。

“贵什么贵啊!满满当当的两大包药,我夫君给你针灸还没收钱呢,已经是很仁义的价格啦!你们过来看病,不会连十两银子都出不起吧?”

那女子说完,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。

“给她吧,我们走!”

杨应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冯宽摇了摇头,一脸郁闷地掏出银子给她,顺带着多问了一句:

“对了,您确定……您的女儿就叫秋儿?”

女子接过银子,乐呵呵地说:“没错。唉,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喽。”

“可是……我们不久前在路上遇到过一个小女孩,她,刚好就叫秋儿……”杨应彩呼吸有些急促。

“不可能,我女儿早就死了!死了好多年了!你怎么可能遇得到她?别胡说八道!走走走,我们要打烊了!梨儿,送客!”

女子略显慌乱地说完话,直接走开进了后院。见那位羞涩的小童苦着脸、缩缩瑟瑟地过来,冯宽二人对视一眼,一言不发地出了门去。

再回到客栈,已是掌灯时分。

客栈里面灯火通明,三四张方桌拼在一起,一群人正喝酒吃肉,吵吵嚷嚷个不停,店小二和掌柜的都在一旁殷勤伺候。

进门放下杨应彩,冯宽叫唤了好几遍,那店小二才闻声过来。

“小哥,这些药,麻烦你赶紧帮忙煎好,到时另算工钱。”

望着一大一小两包药,小二面有难色,“客官,暂时恐怕不行。这里一时半会走不开,还不知道他们要喝到什么时候。”

小二无奈地指了指身后那拨人,冯宽顿时了然。

“那,厨房在哪边?一会我自己弄吧。”

小二指明地方,两人准备回去后院客房。就在这时,忽然传来一个声音:

“掌柜的,你这里,真没客房了?”

那声音在冯宽听来,如莺鹂鸣幽谷,清溪抚方台一般,初听极其清丽婉转,后又温软亲切非常。声音不高不低,整个客栈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
得几位大汉眼神提醒,掌柜的慌忙跑去角落。那里只有一面桌、一张凳、一壶茶,以及……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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