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19章 崖上长竹影

相里尚贤身后闪出一墨仙,手持宽厚长剑,双眼精光闪闪,说道:“对付玄冥教这等败类,如何用得着惊动荆师伯?这黒阴王残害无辜孩童,墨门今日替天行道!”正是吴尚同。

半月前他因败在孟君婆婆的手下,被打落两颗门牙,余愤未消,决意要借此良机一雪前仇,又道:“玄冥教当真是胆大包天呐!居然敢打相里盟主大公主的主意。”说话之间,突然出其不意的挺剑直刺孟君婆婆喉咙。

孟君婆婆见其招式严谨,章法有致,不似下三滥手段,说道:“小子有点道行,就是太爱多管闲事。”右足一抬,也不见如何发力,一只粗布鞋已经直飞逼吴尚同门面,“啪!”地一声,结实的打在其嘴上后又飞了回来。

只听得孟君婆婆道:“对付老婆子却是不够,日后嘴巴放干净点!”鞋打嘴脸,原是教训之意。

吴尚同急忙后仰,始终没有逃过这一击。他本以为孟君婆婆又要痛下杀手,却没想到只是飞鞋一击,但在诸多同门面前被如此一击,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,当催促道:“师伯,这老婆子劫走尚贤师弟,如今证据确凿,还请师伯示下。”

孟君婆婆心恼相里尚贤欺骗自己,说道:“老婆子生平敬重重情重义之人,这狗屁不通的尚贤猪狗不如,胆敢戏弄老婆子,死有余辜。”挥动肩上的另一端长竹竿,挑向相里尚贤。

宗尚非和吴尚同见孟君婆婆挑相里尚贤,同时挥动长剑,双双抢出,直取孟君婆婆。绝壁本就狭窄,不容转身,孟君婆婆视而不见,只是轻微的抬了抬腿,晃动草鞋。

二人心中更怒,长剑舞动得更快,封住门面,显然怕孟君婆婆故技重施。

左尚志说道:“前辈!得罪啦!”腾身而起,抢在宗尚非和吴尚同之前,举剑直削孟君婆婆的下盘。余下三人见三位师兄出招,立马祭出长剑,长剑当空而飞,直刺孟君婆婆。

这些墨仙均是修真之人,所布成的剑阵极其严谨,而招式又是极为老辣,无一不是精炼家数。

孟君婆婆道:“好!今日倒要见识一下墨门的侠义心肠。”收起草鞋,退了一步后,手中略一加劲,长竹竿东一戳,西一撞,将四周密密麻麻的长剑逼开。

左尚志见有机可乘,剑尖仍是直逼孟君婆婆下盘。

孟君婆婆喝道:“小子,不得无礼!”横地里一脚踢出,正中左尚志的手腕。

孟君婆婆见荆同天立在身后,恐其突然偷袭,飞脚之际并未用全力,却也震得左尚志虎口一麻,手中的长剑拿捏不住,掉在地上。孟君婆婆打出的水珠尚且能将墨仙打落,此时长竹竿直点,令其身骨散架似的,不由自主的往深渊下跌落。

与墨门结怨,实非孟君婆婆所愿,眼见左尚志落下,孟君婆婆手中旗杆倏然而出,将其挑住。阿风与铁伐浩图等,因身处法道行藏中,丝毫不觉惊险。

宗尚非与吴尚同见有机可乘,直挺双剑飞身而上。孟君婆婆喝道:“无耻!”手起一掌,反将两人推落崖下。便在此时,两道劲俦刚猛的灵力游龙走蛇一般,牢牢的黏住两人,提了起来。

孟君婆婆笑道:“荆老弟,你的身手很不错啊!”

荆同天接过宗吴两人,放在身后,举重若轻,然后摆动双手,说道:“前辈且息怒罢战,一切可到盟主面前分辨是非。”

孟君婆婆怒极,说道:“相里盟主的名头,好不威风啊!但在老婆子眼里看来,一文不值。荆老弟,你气度谦和,而相里盟主好出风头,玄术定不如你。”

荆同天道:“相里盟主是我师弟,道术修为远在众人之上,我等难望其项背。”孟君婆婆道:“荆老弟年纪也不大,相里同流尚是你师弟,想必他胡子也未长全。嘴上没毛,说话不牢。如此年纪轻轻便做了中原盟主,能有多大才干本事呢?”想起霸王枪说的那一套,不由得对相里盟主极是怀疑。

羊恭一听,脸上禁不住一红,心想:“相里同流年纪轻轻便做了中原盟主,我也是儒门掌教接任人,在天下人的眼里,不也是‘嘴上没毛,说话不牢’?”

荆同天道:“相里师弟乃墨门同字辈中最小的一个,修为却独领群伦,折服中原英雄,因此身居玄道盟主一职,乃众望所归。”

羊恭见荆同天如此吹嘘,笑道:“墨门两大神功独领群伦,令天下人折服。那就是大吹法螺和臭不要脸。墨仙以侠义自居,最为得意的神功,莫过于此。”

宗尚非再度死里逃生,惊魂未定,听得羊恭如此数落墨门,骂道:“墨门七星纵横天下,所向无敌,世人无不敬仰。你们这些乡巴佬孤陋寡闻,胡说八道!”

羊恭更是笑不可抑,说道:“如今中原宗师满天飞,一片树叶掉下来便能砸到一大堆!哈哈……”

孟君婆婆却道:“不用拿墨门七星的名头,只须多一位像这位荆老弟一样的好手,老婆子就不是对手了。老婆子有事要办,日后再来讨教。”

当即长竹竿一挥,夹风扫向宗尚非,拟势将其挑下悬崖。荆同天大惊,立催灵力看护,却见相里尚贤被孟君婆婆夹手夺过,向着绝壁一跃而上。

这攀藤附葛原是孟君婆婆拿手好戏,当年擒儒子去见羊剑容时,亦是这般纵跃腾挪,如履平地,这一上一下,毫无分别。

荆同天见孟君婆婆又劫走相里尚贤,立马施展神威,紧随而上,上得绝壁上来。其余墨仙亦是飞身而上,守在绝壁四周,驱剑守御四方,静观其变。

孟君婆婆将相里尚贤重摔在地,喝道:“当年你对阿风确实是有情意,老婆子这才容你们出谷,想不到你这小子竟然蒙蔽老婆子,当日我对你说了什么来着?”

相里尚贤惊慌失措,半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当年孟君婆婆说道:“小子,你给老婆子听好啦!不管你在桃源外是侯是王,都得将阿风当公主一般,好生相待。”待相里尚贤领着阿风走出数丈后,又突然喝道:“小子,你可别欺负老婆子老眼昏花的,你要是有半点对不起她,老婆子必定将你剁碎喂恶禽!”这恶禽自然是指灵火凤凰了。

那时,相里尚贤死里逃生,惧于孟君婆婆的威势,此话即便是在半夜惊醒时,亦是不敢忘却。他尚在桃源之时,早已看出孟君婆婆素来敬重有情义之人,便假意在她面前与阿风相好,完全是为了逃出桃源。

自与阿风逃离桃源后,偶遇墨仙,便想方设法将阿风丢弃。眼见阿风竟尔寻到墨山上来,躲避不开,只得将她当做擅闯墨山之人,加以收押。

自始至终,他都是在利用阿风,因此日夜提心吊胆,唯恐孟君婆婆找上门来。只是,是祸躲不过,天意冥冥,孟君婆婆终究还是找到墨山来了,当众与他清算旧账。此时,孟君婆婆问起旧日那一番话来,他半个字也不敢忘,却说不出来。

荆同天本欲强行上前相救,但见相里尚贤落入其手中,一时投鼠忌器;又见她并无伤人的恶意,只得伺机而动。

孟君婆婆将阿风和羊恭放了下来,然后又道:“儒门亦是广开迁善之门。正所谓,人谁无过?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如今你们二人就在此结为夫妻,并立下毒誓,终身不得后悔,如何?”

相里尚贤沉吟不答,突然身子被挑在半空,一阵急旋,吓得魂不附体。正是孟君婆婆的长竹竿陡出,挑住相里尚贤的裤脚,放在绝壁之外。

荆同天大吃一惊,眼见相里尚贤摔入崖下,催剑上前相救,却听得孟君婆婆道:“老婆子功夫不太好,这耐心倒是挺好,就这般提着,十天八天,不成问题。”朔风鼓袖,猎猎作响,显然势必要将两人凑成一对。

其实她是功夫好,提十天八天不成问题;耐心反而不好,无法等十天八天。

相离尚贤见此情势,只要孟君婆婆稍有不慎,随便一松手或者长竹折断,自己便非跌落头下的万丈深渊不可。

阿风见相里尚贤双脚离地,山风掠过,立马就要往下掉,说道:“婆婆,请你饶恕尚贤一命,我甘愿替她受罚。”一步一拐的上前,苦苦哀求,完全是出自一片真情。

孟君婆婆大为感动,将相里尚贤一抖,说道:“你瞧,人家做媳妇的连性命都肯搭上,你这个做大老爷们的,诸多扭捏!”

相里尚贤眼见阿风瘸腿,而自己乃当今盟主的大公子,无论如何也不愿与阿风结合,只得推却道:“婚姻大事,须得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我自己做不了主,先要向父亲禀明。”

孟君婆婆道:“当初我让你带阿风出桃源,就是让你去禀明。想不到你禀了十多年,一直禀不明。你这一禀,未免太长了吧?我这就送你下去禀明。”手中长竹竿一抖,只听得“吱!”的一声,相里尚贤的裤管早已裂了一大块。

相里尚贤吓得魂飞魄散,阿风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,荆同天等只能干焦急,羊恭却是拍手称快。

孟君婆婆又道:“老婆子素来说一不二,没人胆敢违背!”相里尚贤逼于无奈,心想若是再诸多推脱,势必粉身碎骨,只得假意顺从。

孟君婆婆见相里尚贤答应,竹竿一挥,道:“强扭的瓜不甜,此举出自你心中所愿?”

相里尚贤双脚着地,稳稳落在阿风的身边,早已吓得浑身大汗,颤声说道:“当真是……是肺腑之言,天日可鉴。”见阿风脚上毒疮兀自渗出脓水,立马俯身去吸。

孟君婆婆见相里尚贤替阿风吸毒,脸上露出一丝笑意,当即令两人在绝壁上结拜。相里尚贤哪里还有半点违拗?

众墨仙见孟君婆婆强行要相里尚贤和阿风成亲,惊得合不拢嘴。

荆同天道:“儒门最重礼节,但凡婚聘嫁娶,当行六礼。道德仁仪,非礼不成。前辈如此草率,岂不是有违圣人之道?”

孟君婆婆怒道:“不管老婆子身在何处,始终身怀本门礼法道义。不过,今日老婆子这个媒人是做定的了,谁胆敢阻拦,这便是榜样!”长竹竿挥出,跟前一大石又是应声而碎,然后又指着相里尚贤道:“你若是胆敢再起异心,下场亦是如此!”

她虽然被逐出儒门,骨子里对圣人极忠。这一怒击大石,既是向众墨仙示威,又是自我明志,不容世人侮蔑圣人。

荆同天见相里尚贤与阿风早已有一段宿缘,虽是逼于无奈,却仍是替其吸毒疮上的脓水,一时无话可说。

待二人行过大礼后,孟君婆婆说道:“荆老弟,老婆子有一事相求,不知荆老弟答应否?”荆同天道:“前辈所命,若非有违侠义道之事,在下自当效力!”

孟君婆婆道:“好说!好说!看护墨门媳妇这等事,不算有违侠义道吧?阿风日后便是你墨门的媳妇。你这个做师伯的自当多加照护。天下侠义道自居之人,无不一诺千金,这两人就交给你啦!”说完,又是长竹竿一挥,阿风与相里尚贤向着荆同天双双疾飞而去。

荆同天心中一惊,眼见两人飞来,丝毫不敢大意,立马催灵力接住,却见孟君婆婆早已将羊恭收入长竹竿内,腾身而去。

荆同天长声一啸,问道:“前辈何往?”孟君婆婆不答,身在半空,但眼见远处山峰耸立,直入云霄,峰顶朝外,心道:“何不在此教导诸子?”当即朝着烟雾出而去。

墨仙见孟君婆婆所往之地,正是犟山,当中有人说道:“犟山崖顶乃墨门禁地,非但墨门弟子不得擅闯,外人更是不可进入。”

众人惊得非同小可,立马御剑同追,不住的呼喝,令其不可擅闯墨山禁地。孟君婆婆却道:“墨门禁地,正是清净所在,最好不过。”

羊恭身在长竹竿内,听得“禁地”二字,心道:“禁地?又是无一例外的禁地。每个江湖中都会有个禁地之类的,看来我小羊儿又要在这里得奇遇了。”远眺了一眼,只见群峰连绵,清幽苍翠,其中一峰峰顶如髻。

孟君婆婆心中大喜,当即急催灵力,疾飞而前,不料一道黑影一勇当先的绕飞而来,拦住了去路,正是最先御剑追上来的是荆同天。

孟君婆婆“哼!”的一声,说道:“你们这帮黑炭不让老婆子上山,老婆子偏要向山行。本门圣人有云:知其不可为而为之!”

荆同天说道:“前辈若是不听劝告,休怪在下无礼!”斜斜的一道豪光打出,直逼孟君婆婆。

孟君婆婆长竹竿一挥,挡开了那道豪光,说道:“你们对老婆子早已无礼至极。老婆子正好找安静处,劳烦你们替我把守。我就在崖上等着,有本事便来报仇,随时奉陪到底。”向着那髻峰疾飞而去,却不知为何,又是一道奇大无比的力道急撞而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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